第 139 章-《逞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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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崔兴发因为担心运送不力,延误战局,自己亲自监督运送。半夜的时候,后勤旅的一个低级军官伙同手下十几个人趁他睡觉杀了他和警卫人员,运走几百发的炮弹,顺便毁掉了通讯设备。
不但如此,剩余的民夫趁机抢了粮食逃跑,剩下的士兵见长官死了,压不住人,干脆也加入了抢劫的行列。
副官是死里逃生,连夜骑马才来到这里报讯的。人刚刚赶到。
陆宏达大怒,问下一批炮弹什么时候能到。
“最快也要一天之后!”
新炮炮弹的库存不多,价钱昂贵没法大量购置是一个原因,但货源有限也是一个因素。陆宏达是靠着日本人的全力支持,这才搞到了一千发,还只能分批送到。
现在没了炮弹,空有炮架,能顶什么用?
陆宏达脸色的开始发青。
他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不祥的异样之感。
下头的低级军官和士兵,是不可能凭空会想到偷炮弹的。这种炮弹不比普通枪支,没有人接应,就算偷出去了,路上的运输以及销赃,都是一个大问题。
他陡然想到了前天刚被俘降的潘彪,一震,吼道:“把潘彪给我叫过来!”
潘彪的部下这回都被发去充当民夫了,他本人则被扣在这里,当做人质。
副官匆匆出去,过了一会儿,跑回来报告,说潘彪刚才嚷着肚子痛,跑出去找地方蹲坑,看守的人嫌恶心,没盯紧,现在去找,人已经跑了。
陆宏达一脚踢翻了面前的凳子。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外面传来一道猛烈的炮弹落地之声,紧接着,接二连三,炮弹爆炸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前方跟随炮兵营的前锋三师师长很快也派人回来报信,发现对方阵地异动,哑了两天的大炮不但开始反击,目测至少有三个师的人马连同骑兵部队在向着这边发动进攻。
很明显,贺汉渚已经掌握了自己这边的火力情况,利用这个时间差在发动反攻。
没有了新式大炮的火力加持,论常规对战,自己这边很难说有必胜的把握。
“大帅,这里危险!你不能再留!到后方指挥也是一样!”参谋立刻建议。
陆宏达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愤怒得人都微微发抖了,恨不得将贺汉渚那个毛头小子生吞活剥。
但理智还是迅速地占了上风。他很快做了决定,在一个护卫营的保护之下,匆匆撤退。
为防止在官兵里引发恐慌,陆宏达是以转换阵地为由而离开的。但大帅突然后退,最前方炮兵营的新式火炮哑火,紧急调用在后面的常规大炮,与此相对应,对方开始攻击,炮火不绝。所有的人都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味。
当天的傍晚,贺汉渚指挥马官生和冯国邦的两支人马,不但夺回刘家口,第二天,开往虞城。
士气这种东西,一旦受到打击,便如决口堤坝,一泻千里。
南军在虞城的防线也被破掉了,炮兵营丢了十架新式大炮。两个师上下共计两万余人投降。
但这时,陆宏达的主力还在,真正令他溃败如山倒的,是在一周之后。
南军战略撤退回到徐州附近,准备在那里沿着铁路线组织反攻,一个消息传来,远在热河的尚义鹏也宣布加入北军。火车载着士兵南下,正在开往徐州的路上。
战事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月,伤亡不轻,南军想反败为胜的可能,微乎其微。陆宏达麾下的地方人马见状,纷纷主动投降。
大总统这个时候向全国发布了一个和平电报,敦促陆宏达投降,声称只要他接受裁军,自己出于维护和平和南北大局考虑,可以特赦他的战争罪行。
陆宏达秘密面见北军代表章益玖,最后接受了京师方面的和平建议,但提出一个条件,要求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七月十一日,陆宏达发表全国公开通电,承认战败,宣布投降。
历时四个月的这场南北战事,就此画下句号。
在报纸刊载陆宏达投降电文的那一天,贺汉渚人在徐州医院。
这是战区附近条件最好的一个综合西医院。
王庭芝立下大功,在前些天的刘家口一战中,率部奋勇狙击,坚守一天一夜,不但阻止了陆宏达合围的计划,还打死了廖寿光。
但他自己也负了伤,伤势有些严重,腹部中弹,好在伤处不是要害,在初步处理后,被紧急送到这里,接受最好的救治和护理。
贺汉渚赶到的时候,他刚吃了止痛药,睡了过去。护士说最好不要打扰。贺汉渚就没进去,站在病房的门外,隔着玻璃看。
王庭芝躺在病床上,头包着纱布,昏睡不醒。贺汉渚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将自己带来的水果交给护士,转身,慢慢朝外走去,脚上那双擦得铮亮的皮鞋落在医院走廊的水泥地面之上,发出一下一下的沉凝的步伐之声。
医院的大门之外,停了几辆挂着军用牌号的汽车,周围站着几名卫兵,一个中年男子等在车外,一身笔挺军装,大背头,目光炯炯,仪表堂堂,正是章益玖。
他看见贺汉渚出来,大步迎上,亲热地握住了他的手,用力地晃了几下,口中连称功臣,笑道:“一战成名天下知!烟桥,你有看这几天的报纸吧?全国各界对你是赞誉不绝。论和平缔造,首功大总统,其次就是你了!这不,大总统派我特意来看你这个大功臣,晚上设宴,替你庆功!我也不妨提早向你透露一个好消息,等你回去,肩章可就要换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少将!怎么样,还满意吧?”
贺汉渚微微一笑,不予置评,只向他道谢,问他下榻何处,说自己不巧,正有事,等手头的事忙完就去看他。
章益玖将他引到一旁无人的地方,笑容消失,脸色转为凝重,低声说道:“老弟,刚才是大总统要我带的话,现在是我的心里话。”
他顿了一下。
“大总统那样做,有他的立场,我也是奉命行事,没办法。我知道你的心情,看着仇人就在眼前,不能动手,这憋屈,比死还难受。大总统也是怕你有想法,所以叫我和你说一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望你能体谅他的难处。”
贺汉渚含笑道:“章兄放心,和平大局为上,我自有轻重。”
章益玖端详着他,见他神色如常,这才吁了一口气,哈哈笑道:“好,好,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几天之后,深夜,贺汉渚在落榻的饭店里,看着前两天收到的一份秘密电报,陷入沉思。
第二天,是他北上回往京师的日子。
这一趟回去,诚如章益玖所言,作为全国瞩目的此战的最大功臣,等待他的,将会是无限的掌声和荣耀。
八点钟,章益玖和随行官一行人来到饭店,准备接他一起去往火车站北上,到了那里,却不见他下来,推门而入,发现房间里空空荡荡,他业已离去,桌上留有一个便条,一列草字,龙飞凤舞。
私事先行,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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