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逞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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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贤齐吓了一跳,摸了摸他的脑门,感觉有点烫手,靠近,闻到他的呼吸里隐隐有股酒味,又见他闭着眼睛,应是昏了过去。
王家公子今晚上这是怎么了,叶贤齐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见他一动不动,想起之前他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不少,算有几分交情了,怕他出事,记得表妹房间里有个医箱,里头仿佛有种能刺激人精神的醋酸,急忙拿了她放在自己这里的钥匙,打开隔壁那扇平日锁着的门,取来医箱,找到醋酸,拔了塞子,凑过去,让他嗅。
王庭芝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叶贤齐松了口气,赶紧把人从地上弄了起来,扶他坐到椅子里。
王庭芝低低地道了句谢,再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要朝外去。
叶贤齐哪敢就这么让他走掉,把人拼命按了回去,让他等着,说自己去给他叫辆东洋车拉他回去,说完匆匆跑了出去。
王庭芝苍白着脸,脑袋靠在墙上,耷拉着脖颈,视线落到桌上的那只医箱上。
他盯着,看了片刻,闭了闭目,站了起来,扶着墙,踏着虚浮的脚步,出了叶贤齐的房间,正要离开,忽然,脚步又定住了。
隔壁应该就是他的房间了。
里面黑黢黢的,但门却半开着。
刚才叶贤齐取药箱,忘了关上。
王庭芝定定地看了片刻,犹如鬼使神差,迈步,走了进去。
雨越下越大,又是下半夜,街上连个鬼影也无。
叶贤齐跑了好几条街,才总算遇到一辆人力车,叫过来,回到了住的地方。
“王公子,你怎么样了?我给你叫了辆车——”
叶贤齐冲了进去,却见屋里空荡荡的,不见了人。
王庭芝已经走了。
天亮了。
贺汉渚睁眼,起身,和早早醒来在等着他的妹妹告别,再三叮嘱过后,一早出发,先去往司令部,到了,意外地听到卫兵报告,说王庭芝凌晨四点多就来了,一直在里头等着他。
贺汉渚一怔,急忙走了进去,抬头,就看见王庭芝坐在司令部会客厅的一张椅子里,身影凝定,见他进来,慢慢地起了身,随即迈步,迎了上来,道:“四哥,我还是那句话。我想跟着你一起南下。”
和昨晚的样子判若两人,此刻,他语气平静。
“我浪荡了太久,再不趁这样的机会历练下,我大约是要废了。我母亲那里,您不用担心,我自己会和我父亲说的,如果他同意了,请四哥您给我一个机会!”
贺汉渚有些惊讶,打量了眼王庭芝。
他衣着笔挺,眼底虽还布着血丝,脸上也依然留着青肿印记,但人却显得精神奕奕,目光透着只有斗士才有的坚毅之色,甚至,烁烁有如刀锋隐含其间。
贺汉渚从没见过他有这样的精神状态。
他忽然有种感觉,在他眼里从没真正长大过的王庭芝,一夜之间,仿佛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贺汉渚诧异之余,也感到惊喜。
他见王庭芝的两道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迟疑了下,终于一笑,抬起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颔首:“看你父亲的意思吧。我这边,其实问题不大。”
“谢谢四哥。您真是我的好四哥。”
王庭芝凝视着他,面上缓缓露出笑容,说道。
当天上午,贺汉渚乘着火车南下,离开天城。
苏雪至的日常,和此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一周后,又是一个周末,傍晚,苏雪至放下事,早早回到城里住的地方。
贺兰雪明天上午,将登上去往瑞士的船。
晚上她要和表哥一起去贺公馆陪贺兰雪吃饭,明早再送她上船。司机和梅香会随她一道出国,长期陪伴,另外,鉴于之前出的那桩意外,丁春山临时又多派了两个手下,负责一道送走贺兰雪。
原本贺妈和老鲁夫妇也想跟出去照顾她的,但被她拒了,说他们年纪大了,不用这么辛苦,她已经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叶贤齐已回了,人在屋里,听见苏雪至在外头和他打招呼的声音,喊:“过来过来,帮我看看!这样穿行不?”
苏雪至走到他房间门口,一看,他已脱了警察皮,换了套西装,正忙着对镜梳头,一笑:“挺好的。怎么,你想好了?”
随着贺兰雪出国日期的逼近,她的表哥闷闷不乐,前几天终于憋不住,跑到学校去找她,说也想去留学,读他以前开了个头的经济学,问她觉得怎么样,支持不支持,又担心他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又要打断他的腿。
当然,这回他要去西洋了。
他怎么突然又冒出这样的念头,苏雪至当然一清二楚。
表哥其实人很聪明,就是定不下心性。他若真想重新留学,那当然是好事。
苏雪至当时就说了两点。
第一,希望他是真的想去好好求学,而不是纯粹带着别的什么目的出去。
第二,如果他想好,也决定了,她会帮他和舅舅说。
几天过去了,看他又恢复了平日一派乐天的样子,应该是下了决心?
叶贤齐说:“我想过了,还是先等你这边学业结束,有个着落,我再出去吧。贺小姐有人陪着同行了,到了那边也有人接应。表妹你就一个人,我不放心。”
苏雪至有点感动:“其实我真的没关系。表哥你不必考虑我。”
叶贤齐手一挥:“就这么决定了!反正你也快毕业了,我的事,等等再说!这么中途丢下你,我算个什么哥?”
苏雪至一笑,点头:“也好,你再考虑清楚做决定吧。我回房了。”
她已经一周没回来了。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平日锁着的门,走进去,见桌上的那只药箱好像挪了下位置,就问:“表哥,我房间你来过?”
叶贤齐嚷道:“对!上周末晚上,王公子大半夜的突然冒雨跑来找我,鼻青脸肿,人落汤鸡的,好像还喝了酒,刚进来,一声不吭,人就晕了,当时把我给吓了一跳,我就开门进了趟你的屋,拿了药箱弄醒他。等我出去给他叫了辆东洋车,回来,嘿,你猜怎么着?他又走了!”
叶贤齐边说,边走了过来。
“……我当时是莫名其妙。前两天听手下人跟我说,天城饭店那天晚上出了事,他被人揍了一顿,脑袋都给踩在了地上,难怪……”
他摇头。
“家里突然倒了霉,还碰上这种事,一时想不开,也是情有可原。大概是心里憋屈,又没地去,把我当朋友,所以跑来找我吧……可惜我也帮不上啥忙……”
苏雪至听着表哥说话,拉开抽屉,取出之前就准备好的放在里头一个笔记本,还有一支钢笔。
这是她为贺兰雪求学准备的礼物。
除了本子和笔,她还在里头夹了一张信卡,是她亲手写的临别赠语。除了几条类似于小贴士的出国在外提醒,她还贴心地交待了两件当面不便说的女孩子之间的私密事。
第一是她告诉贺兰雪,根据她的体验,每月特殊的那几天,需要的东西,可以用一种美国产的某牌子的医用绷带代替。这种绷带的渗透力强大,夹上干净的药用棉花,其舒适和卫生度,远胜传统的月经带。
第二,她提醒妹妹,倘若日后在外,她遇到了喜欢的人,觉得可以和对方在一起,务必记得做好自我保护。这一点非常重要。
“你送了她什么?还有张卡?你写了什么?”
表哥的脑袋立刻凑了过来,要看。苏雪至啪地合上,朝外走去。
“没你的事,别管!”
叶贤齐嘀咕了一声,跟了出去。
兄妹来到贺公馆,看见门口停着一辆汽车。门房老夏告诉他们,王公子来了,送别小姐。
苏雪至走了进去,果然,见王庭芝正坐在贺家客厅的沙发里,正在和贺兰雪说着话。
他新理了短发,穿着笔挺的军装,显得十分精神,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和贺兰雪一起笑了起来,人看起来与一周前的晚上在天城饭店里出事时的样子完全不同了。正笑着,见兄妹进来,扭头看了过来,停了说话。
贺兰雪急忙跑到客厅门口迎接,告诉苏雪至,王庭芝明天就要南下和她的哥哥汇合了,知道她也明天出发上船,特意过来看她。
叶贤齐已走了过去,和王庭芝寒暄了起来:“你那天晚上怎么了!我叫了车回来,你又走了。”
王庭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笑着道歉:“那天晚上醉得厉害,出丑了,叨扰叶兄。”
叶贤齐和王庭芝的年纪应该差不多,估计同岁。苏雪至也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关系竟这么好了,都开始称兄道弟。
她看了一眼。
叶贤齐哈哈地笑,拍了拍他胳膊:“你没事就好。吓我一跳!是要入军伍了吗?”他打量着王庭芝的一身军装,“真好!刚才我差点认不出你了!要不我也去找表叔说说,干脆咱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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