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逞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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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除夕日的下午三点半,她折回到了清和医院,冲到护士台前,向护士描述了贺汉渚的容貌,问今天有没有这样的一个人来找过自己。

    护士立刻就想起了中午的那个人,点头:“是,是有这么一位先生来问过你,我还给他指了方向,过了一会儿,我看他出来了。我以为他以为找过你了。”

    近旁,另个护士插话道:“苏医师,原来那位先生是找你的啊?我当时正好路过傅先生的病房,看他就那么站在门口,也不进去,也不走,有点奇怪,我就问了一声,他什么也没说,掉头就走了——”

    苏雪至顿时明白了过来,全部都明白了。

    这个蠢男人!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蠢男人!

    他的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

    等她找到了他,她非得狠狠地敲他脑袋,把他的头给敲肿了不可!

    她丢下了还在说话的护士,转身就冲出了医院。

    他会去哪里?

    不在贺公馆,难道是司令部?

    苏雪至立刻又上了那辆还在等着的东洋车,让车夫拉自己过去。

    四点多,她赶到了卫戍司令部。

    大门紧闭,只有一个卫兵在站岗,告诉她说,贺司令没现身过。

    犹如当头一盆冷水,苏雪至的希望又落空了。

    也不在司令部,难道……

    他是去了天城饭店的那家俱乐部?

    苏雪至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但也说不准。

    男人昏了头的情况下,会干出什么事,谁都说不准。

    他不是一气之下,还去找过唐小姐,差点干了那种好事吗?

    现在他又生气了,去那种地方找开心,也是说不定的。

    在五点钟,天色擦黑的时候,苏雪至又赶到了天城饭店,跑了进去,来到之前自己被他带进去过的俱乐部,要进去,被拦在了门口。

    大年三十的晚上,这里不但没有关门,反而更加热闹了。

    隔着厚重的门,苏雪至就听到了里面发出的阵阵嘈杂之声。

    她仿佛看到了贺汉渚在里头,和那些衣着暴露的女人喝酒调情的一幕,心里突突地冒出了一阵火气。

    他最好不在,真要是在这里,有他好看。

    侍者认得这里的全部会员,说她不是,不让进。

    苏雪至就问贺汉渚在不在,侍者态度傲慢:“无可奉告!”

    苏雪至强忍怒气,说自己是贺汉渚的外甥,上次跟着他来过这里的,现在有急事找:“要是耽误了,你担待得起?”

    侍者这才收了傲慢,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突然哦了一声,记了起来,态度立刻变好,说自己也是刚刚轮班来的,不知道贺司令在不在,可以放她进去找一下。

    苏雪至冲了进去,在令人眼花缭乱的炫目灯光里,在震耳欲聋的嘈杂声里,在搂着漂亮女郎饮酒作乐的人堆里,到处地找,找了好一会儿,确定,他好像确实不在这里,出来,停在饭店的大堂里,一时茫然,不知自己还能去哪里找。

    也是这种时刻,她又一次地感觉,她对贺汉渚这个男人,真的是半点也不了解。

    她除了知道他说他喜欢自己之外,她不知道他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平常会去什么地方。

    她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

    她扭过头,见竟是唐小姐。

    唐小姐披着一件白裘披肩,红唇精致,款款地走到她的面前,说晚上来这里有个约会,刚恰好看见了她。

    “苏先生,我见你从俱乐部里出来,门童说你想找贺司令?”

    苏雪至望着她。

    她立刻道:“你稍等,我打几个电话,问问贺司令以前经常会去的地方。”

    她走了进去,借用大堂电话打了出去,过了一会儿,走了回来,神色抱歉:“苏先生,我问过了,都说没见到他。”

    她一顿,狐疑地看了眼她:“你和贺司令……”

    苏雪至微微一笑,向她道了声谢,转身,走出了饭店。

    五点半。

    天已经彻底地黑了,万家灯火,家家户户,都在吃着年夜饭了。

    苏雪至先前的生气早已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惶恐和焦急。

    这个除夕的夜晚,他到底去了哪里?

    她茫然地望着周围,身后,在远处,城北的方向,突然升起了一道烟火,冲上夜空,“啪”的一声,在夜空爆炸,放出了一圈炫目的烟花。

    苏雪至远远地眺望着,就在烟花绽放最为绚烂的那一刻,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到了那个地方。

    两个人的约定!

    约好的,她在那里等着他!

    旧年还没有过去,还有最后的六个小时!

    刹那间,她胸间一阵热血沸腾。

    不用再找了!

    她就回那里去,不管他在不在,她要过去,去履行自己的诺!

    苏雪至奔下了饭店的台阶,坐上那辆今天被自己包下的东洋车,再次回到贺公馆。

    她检查了贺兰雪停在庭院里的那辆汽车,确定油量足够,又在贺汉渚的房间抽屉里找到了一支填满子弹的手枪,带上,随即开车上路。

    她是在晚上六点出发的,沿着双城之间那条几百年来被行人和驮马踏出的官道,一路向北,疾驰而去。途中走错了两回道,折了回来,在一番折腾过后,终于,历时五个多小时,在这个旧年除夕的深夜,在晚上十一点多,在满城爆炸的绚烂烟花和震耳欲聋的炮仗声声里,开到了丁家花园。

    她拍开了门,在老鲁诧异的目光注视之中,问贺汉渚在不在。

    老鲁点头:“在的!在的!孙少爷也是晚上回来的!就是比你早些!这么巧,苏少爷你怎么也回来了——”

    苏雪至的心在跳,这一路的所有疲惫和不确定,在听到他也在的这句话后,全都消失了。

    她冲了进去,奔上二楼,来到他的书房,一把推开了那扇半开着的门。

    书房里没有开灯,但她看见了一道人影。

    窗户开着,他就靠在窗前,在抽着烟,眺望着窗外夜空之中那片不断腾空爆炸的烟花,看得似乎入了神,连她的到来,都未曾觉察。

    苏雪至走了进去,啪的一下,拉亮了灯,在他猝然回头的那一刻,盯着他咬着烟、仿佛瞬间凝定了的脸,一字一句地道:“贺汉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分明已经到了天城,你竟不见我?”

    他和她四目相望了片刻,终于,慢慢地转过身,将嘴里的香烟拿掉,掐灭在了窗台上,沙哑着嗓问:“你怎么来的?”

    “开着你妹妹的车来的!我一个人,开了五个多小时!”

    苏雪至将藏在身上的手|枪拿了出来,压在了书桌上。

    “带着这个!从你公馆的房间抽屉里找到的!”

    她朝他走过去,停在他的面前。

    “我没忘记我说过的话。我会在这里等你回的!”

    带着几分负气和委屈,她紧紧地盯着他的眼,又道。

    贺汉渚望着她,一动不动。

    窗外,对面不远的一道巷子里,忽然噼里啪啦地爆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竹之声,一股淡淡的硫磺的味道,也随风慢慢地飘入了书房。

    苏雪至的职业病顿时又犯了,立刻想到了他的老毛病,暂时压下心里对他的不满,立刻伸手,要去关窗。

    就在她动了一下身子的那一刻,他突然伸手,将她一把拉进怀里,下一刻,他低下头,便含住了她的嘴。

    他亲吻她,是此前未曾有过的凶狠的亲吻,苏雪至很快就被他吻得透不出气了,这个晚上,一路的焦急和火气,也全都消尽了,再不留半分。

    他好像洗过澡了,冲入她鼻息的混合着烟和体皂的男人的气息,令她有些迷醉,双腿发软。

    她忽然感觉,自己竟是这么地喜欢他,喜欢着这个叫贺汉渚的男人。

    再大的不满,再多的委屈,只要他的一个亲吻,她就能全部地原谅他。

    她情不自禁伸出双臂,紧紧地勾住了他的脖颈,仰着自己的脸,好让他能更方便地亲她。

    就在她有些意乱神迷之际,他突然放开了她,将她发出的一道猝不及防的低低惊呼声中,将她一把扛在肩上,一言不发,带到他的卧室,反锁了门,放在床上,大步过去,唰地一把扯上窗帘,将夜挡在了外,随即返身,压了下来,再次激烈地吻住了她。

    夜空烟花绽放,光芒时不时地投在了窗帘上,房间里的光线,忽明忽暗,苏雪至双眸半睁半闭,被压着,在外面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鞭炮和炮仗声中,任这男人对自己为所欲为。

    很快,衣裳的领被撕扯开了,露出了一片白棉束胸。就在她半是紧张半是战栗,尽量想要放松自己身体的时候,忽然,她感到这个男人又停了下来。

    片刻后,在她不解的等待里,他动了一动,缓缓地附唇到了她的耳畔,哑声道:“你可以阻止我的,趁现在还能停——”

    他顿了一下。

    “我不是个好人,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我实话告诉你吧,这趟出去,我是在杀人。我上了一条船,上去了,我就没法控制方向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更没法向你保证,你要是成了我的女人,明天将会怎样——”

    “你可以后悔的,你要是后悔了,现在就可以走,你当之前什么都没发生,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我做你表舅。我向你保证,我在,或者我没了,我都会尽力,保护好你和你们苏叶两家……”

    他停了下来,沉重的身躯压着她,脸埋在她的耳畔,寂然。

    苏雪至一动不动,片刻后,突然,用力地推开了压着自己的男人。

    他从她的身上滚了下去,仰面,躺在了床上。

    苏雪至翻身起来,一个抬腿,跨坐在了他的身上,将他压于下。

    她俯身,伸出手,够到了床头灯,开灯,居高俯视,盯着被制在了自己身下的这个男人的眼。

    “没用的东西!勾引了我,现在又想逃了?”

    “我有我自己的明天,用不着你给!你怕什么,怕我要你负责我的一生吗?那么我也实话告诉你,我没打算找丈夫,我也不需要……”

    她在男人目不转睛的注目和持续的不定气息声中,缓缓地,一件件地除了衣裳,最后只剩下白色的细棉束胸。

    当着他的眼,在他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中,她解了它,终于,完全地释放了平日被束缚的身子,看着他。

    贺汉渚望着眼前这一副沐浴在柔和灯光下的身子,喉结微动,双手却仿佛僵住,摊在床上,不动。

    苏雪至等了片刻,点头,轻声道:“明白了,看来我是让你失望了。没关系,我无意勉强,那么你也当我没来过吧——”

    她一个翻身下去,拿了自己的衣物,背过身,要走。

    贺汉渚眼角泛红,咬着牙,一言不发,猛地将她拽了回来,一下便将她压倒,恶狠狠地摁了回去。

    “你这个……”

    他咬着牙的低语声,被窗外又一阵突然爆发的巨响给淹没了。

    爆竹和炮仗的声,此起彼伏,响彻耳鼓,如充盈满了整个宇宙。

    新一年的子时,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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