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 西山果园黄头毛-《柳三哥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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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哥先进入洞壁暗道,只见两壁、穹顶、地面,全用花岗岩砌就,岩石上布满苔藓,看来,水道终于找到了南不倒的逃生出口,不知他们过了几天才找到?

    可以肯定的是,最快,也得过半天吧,光洞壁暗道的这个大口子,土石方量,毛估估,也得用马车拉个六七车。

    料想此时,南不倒等人早已逃之夭夭了,哈哈,这叫心凶命穷啊。

    心越凶,命越穷,想要的,越得不到。

    上帝一次又一次的劝诫人,要善良,要和淡,人却一次又一次的不听劝,不听劝的人,结果一定不会好。

    三哥对林掌柜肃然起敬,林掌柜是个有城府的人,要是他不修这条暗道,众人会死得很惨。

    三哥未深入洞壁暗道,他从洞壁暗道返回,要去看看从暗道进口通向前方的出口,究竟在何处。

    莫非暗道另一头的出口,也被水道的人堵住了?

    能知道暗道进口与出口的人,料想也知道洞壁暗道,龙长江能知道进口出口,怎么就不知道洞壁暗道呢?对这一点,三哥实在想不通。

    告密的人,必然知道所有的进出口,也许,心中不忍,留了一手也未可知。

    人总是有良知的,人也总是有良心的,既无良知又无良心的人,必竟极少。

    三哥出了洞壁暗道,向暗道的另一头走去,一路上再不见壁上地上有挖掘的洞穴了,路面平坦,曲曲折折,走了一会儿,只见眼前一亮,一片月光照在洞口,到出口了。

    出口也有一股刺鼻的烟火味儿,出洞,是一个大屋,屋顶有个大洞,月光从大洞中斜照进来,正好对着洞口,洞口有扇铁门,打开,移入墙缝,铁门外是个烧得半焦的衣橱,看来,衣橱是用来遮挡暗道出口的。

    铁门完好无损,显见得是用密码开门,能密码打开暗道铁门的除了林掌柜外,就只有修造暗道的工匠了,莫非,出卖暗道的人,是那个工匠?

    能营造如此隐秘的暗道与暗门的人,世上并不多见,据说,南京倒是有一个,名叫“班门怪才郑初一”,听说,他精于此道,关键部位,摒绝众人,自己亲自动手修造,并且,是个倔头,信誉极好,严守雇主机密,决不会向第三者透露工程秘密,给再多的银子,也白搭,绝对是个靠得住的主儿。

    其实,人是说不定的,世上本没有绝对的事,若诱之以利,或胁之以死,甚而至于,恶极之极,不让你死,只是变着法儿折磨拷打你,能牙关咬定,不吐一字之人,这世上实在少之又少。

    也许,泄密的人正是班门怪才郑初一呢,三哥不禁心中一寒。

    破屋门窗大开,月色朗朗,十分明亮,屋内的一切,尽揽眼底。

    三哥吹灭松明,将松明放在洞口衣橱上,一门心思查看出口内外。

    暗道出口也曾烟熏火燎,洞口内外熏得漆黑,地上还有燃了一半的柴火呢,看来,龙长江知道此暗道的进出口,从两头堵截烟熏暗道,必欲置南不倒等人于死地啊。

    劈波斩浪龙长江够狠够毒,跟其乃父根本不是一路人,在安康客栈,若知道他如此歹毒心肠,当时,定会灭了这个畜牲。

    三哥察看破屋,屋子颇为宽畅,屋内除了洞口衣橱外,不见其余家具,柴火、砖瓦、椽子、白垩、木条子散掷一地,屋顶不光有个透光大洞,一旁屋顶天花板上也有个大洞,这两个洞,开得莫名其妙,水道的人,没必要开这两个洞。

    这两个洞,多半是道上侠义之士所为,起初藏匿其间,伺机而动,而后,突然闯入,扑灭烟火,其侠义肝胆,可歌可泣。

    他们会是谁呢?这个没法猜。

    三哥出屋,屋旁毗邻两间瓦舍,屋外庭院宽绰,周遭圈以树篱,附近并无农家房舍,看来,此屋已在镇郊。

    如今院中树篱,东倒西歪,屋内的家具,床铺、桌椅、箱笼、被褥扔得到处都是,院子中间,还码着两垛未用尽的柴火,地上布满杂乱的车辙与马蹄印痕,一派破败荒芜,满目狼籍景象,想想林掌柜多年的苦心经营,如今竟落个如此下场,三哥心中不忍,不免恻然。

    沉吟移时,三哥想去看看洞壁暗道,大约,不倒等人的搭救,全仰仗于此洞吧。

    三哥在出口衣橱上,取下松明,点燃,返回暗道,走了一阵,到了洞壁暗道,转身进入,行走较久,足有二三里路光景,到了洞壁暗道出口,只听得叮冬叮冬的滴水声,抬头一看,头顶有一眼圆形月光,低头一看,脚下依稀是一洼清泉,手在洞壁上一摸,岩石上布满青苔,湿漉漉的,十分清凉,举着松明的手,伸出去一照,原来,是一眼水井,出口在井壁下方,距井水有三、四尺高,距井口却有丈把深,井壁上嵌有铁梯,不细看,发觉不了,设计得颇为巧妙周到,三哥抓着铁梯上去,出了井口,从井栏上往下看,无法看到井下一侧,有个洞口呢。

    到了地面井栏,见周遭茅草茂密,一人来高,遮掩着井栏,若到近前,不分开茅草察看,连井栏也休想看到。

    三哥坐在井栏上,察看四周,见井口在一块长着草的洼地中间,草洼四周,是成片的苹果树,原来是个郊外果园,三哥听林掌柜说起过,镇郊有个西山果园,风景优美,春季桃花缤纷,夏季,枝头挂满水蜜桃,也属林家私产。

    如今,众人杳如黄鹤,飘渺无踪,南不倒他们能去哪儿呢?

    秋风飒飒,夜禽哀鸣,风中隐约传来叱喝声:“说,南不倒藏在哪儿?”

    三哥神情恍惚,以为自己在问自己,起初,并未在意。

    之后,又是一声低沉压抑的叱喝:“兔崽子,不说,老子弄死你!”

    这才恍然大悟,有人在找南不倒,看来,被逼问的“兔崽子”知道南不倒的下落?他是来找南不倒的,当然得去看看。

    三哥起身,钻出草丛,循着人声,摸了过去,身后不远处,“二黑”悄悄尾随。

    月色朗朗,如同白昼,借着草丛旁果树的阴影,三哥循声潜行到近前,匿身树后,只见一条大汉,脸上蒙着黑布,身着紧身衣裤,佩刀,手握一柄杀猪刀,俯身树下,膝下压着一个少年,那少年嘶声叫道:“爷,轻点轻点,你膝盖压得小叫花快断气了。”

    小叫花是个黄头毛,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

    大汉手里掂着杀猪刀,道:“好哇,兔崽子,还带着柄杀猪刀哇。”

    原来,大汉手中的杀猪刀是从小叫花身上搜出来的。

    黄头毛道:“小的,小的,只是防身用的。”

    大汉道:“爷还真没见过,这么小的萝卜头,身藏凶器呢,一看,就不是个善渣。”

    黄头毛道:“防个身,不行么。”

    大汉道:“呵呵,死到临头,还百老百口,爷说不行就是不行。说,南不倒在哪儿?”

    黄头毛道:“小的,只是,只是没法说,压得,压得小的,没法,没法开口啊。”

    大汉提起膝盖,左手抓着黄头毛的衣领,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顶在身旁果树丫岔上,右手雪亮的杀猪刀,在小叫花眼前晃悠,沉声问道:“说,南不倒在哪儿?”

    这时,附近的“二黑”叫了声“喵呜”,声音轻柔,夹杂在夜禽的啼鸣声中,旁人不会发觉有异,即便听到了,也只以为是夜猫子呢,三哥却明白,是“二黑”在报警,果林中,又有一人,向此处靠拢,他的目光在周遭搜索。

    果然,身后左侧,有条轻捷的黑影,悄悄向大汉靠近。

    三哥在果树下移动身子,藏在树的另一侧,黑影未觉有异,几乎隔着一棵果树,靠了上去。

    现在,黑影在前,三哥在后,两者只隔了两棵果树。

    幸亏“二黑”及时报警,否则,就露馅了。

    “二黑”聪慧,报警形式,多种多样。根据不同情形,它发出的叫声,轻重缓急,截然不同。

    若四周全是歹徒,向三哥合围,“二黑”会狂叫一声,并且,立即变换身位,藏匿在隐蔽处:若逼近三哥的人手执凶器,面目狰狞,“二黑”会尖叫一声,并且,变换身位,没入树丛或黑暗中;若靠近的人,东张西望,并未发现三哥,“二黑”的叫声,会如夜猫子般,轻轻叫一声,三哥能会意便可,旁人听了,不会在意。

    当时,大汉对身后尾巴,莫知莫觉,只是一味沉声喝问:“南不倒在哪儿?”

    黄头毛道:“能实话实说么?”

    大汉道:“若说一句假话,老子撕了你。”

    黄头毛道:“小的纳闷了,爷怎么认定,小的知道南不倒藏哪儿呢?”

    三哥心想,对呀,哥也纳闷呢,南不倒怎么跟小叫花搅在一起了呢?

    大汉道:“你在香兰客栈暗道里找啥?是不是南不倒派你来的?”

    黄头毛道:“哪能呢,小的是个要饭的,听说客栈里有条暗道,老板跑路了,伙计也跑了个精光,心想,说不定暗道里藏着金银财宝呢,于是,就到客栈碰碰运气来了。”

    大汉道:“编,再编。”

    黄头毛道:“苍天啊,大地啊,小的哪敢骗你呀,小的虽是个小叫花,做人却规规矩矩,从不调皮滑脱,有一句,是一句,句句是真话。你想想,一个小叫花子,能知道个屁呀,人家手到病除南不倒,是天下第一名医,怎能跟我这号人混在一起,我俩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说到天边去,也不是一路人呀,爷,你说对不?”

    大汉恼道:“装,再装,胆儿够大的呀,老子问你,你是不是在找赌场老板大嘴巴?你只要告诉老子南不倒在哪,老子就告诉你,大嘴巴在哪。”

    黄头毛一愣,绝口否认,道:“爷说的话,小的听不懂。”

    大汉道:“小子,还想赖!老子还知道,你想找大嘴巴报仇呢。”

    黄头毛又是一愣,脸色刷白,硬撑道:“爷,小的懵逼了,爷说啥呀,小的真听不懂。”

    大汉用杀猪刀的刀面,拍打着黄头毛的脸颊,道:“还嘴硬,有人看见你进了香兰客栈后门,进了南不到藏身的屋子,进去后,就没出来过。”

    黄头毛急道:“没有没有,不是小的,一定是认错人了。”

    大汉道:“急了,是么?”

    “谁吃冤枉都急,爷,冤枉呀。”

    大汉冷冷道:“爷给你提个醒,当时,你跟一个老头在马车里,拔出杀猪刀,要杀易容成大嘴巴的保镖,被老头子拦住了,才几天功夫,不会忘了吧,嘿嘿。”

    黄头毛道:“没有的事,小的不知道,反正小的没有。”

    大汉道:“你有啥仇要报?”

    黄头毛道:“小的跟任何人无冤无仇,啥大嘴巴,啥保镖,这可真是三不接头的事,小的懵圈了。”

    大汉得意道:“保镖说,要杀他的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子,长着一头黄毛,手握杀猪刀,过了九天后,小子、黄头毛、杀猪刀又出现了,明摆着的事嘛,不会是巧合吧,嘿嘿,黄头毛,你定在想,爷咋都知道哇。”

    大汉吃定黄头毛与南不倒有关系,三哥也不认为会是巧合,对,跟着再说。

    黄头毛哆哝道:“世上无巧不成书的事,又不是没有。”

    大汉恼道:“什么成书不成书,书越看越输,老子从来不看书,再嘴硬,把你逼嘴撕了。”

    原来,黄头毛正是黄鼠狼,他有只银镯,上刻着“长命百岁”四字,是父母幼时留给他的唯一纪念,九天前,记得跟众人从洞壁暗道出逃时,腕上还套着银镯呢,出了井口,就记不得了,会不会掉在井口了?

    这是父母留下的唯一旧物,黄鼠狼视为珍宝,今儿,趁着众人熟睡,偷偷溜出来,去找银镯,万幸在井口茅草丛里,找到了,当他正欲返回鹿洞时,却给守在附近的大汉发现,逮个正着。

    黄鼠狼在想:大汉是谁呢?估计是赌场的人,会不会是前世冤家大嘴巴?他脸上蒙着黑布,不能确认,不过,从身胚来看,有点像,大约大嘴巴杀的人太多,记不清,自己是哪家的娃了。

    三哥这时也心头一惊,“大嘴巴”?会不会是李得胜要我找的“太湖大盗大嘴巴”?这条大汉是谁?即便他不是“大嘴巴”,估计,跟“大嘴巴”关系也近。

    不过,江湖上叫“大嘴巴”绰号的人不少,也许,此“大嘴巴”,非彼“大嘴巴”,也不是没有可能。

    有戏,得相机行事,看看他的脸。

    大汉急了,将杀猪刀架在黄鼠狼脖子上,道:“你怕不怕死?”

    “怕。”

    大汉道:“小子,告诉你,死并不可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才真正可怕,想试试么?”

    大汉的眼睛绿了,握着杀猪刀的手背,暴起青筋,看来要动真格了,三哥随时准备出手,营救少年。

    黄鼠狼吓得瑟瑟发抖,道:“不要,不要,爷,小的老实坦白,行么,求爷放过小的。”

    大汉道:“行,只要你说出南不倒在哪儿,爷就饶放你。”

    黄鼠狼道:“好远啦,说不清楚,小的带爷去,行不?”

    “当真?”

    黄鼠狼道:“山里的路,七扭八歪,路我记得,却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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